【艾薇】黄金屋|《我城》&《飞毡》

西西的作品轻盈童真但确实不容易读。别以为“西西”这个名字这么现代这么网络,就以为她是当代的网络写手,其实她是世界华文文学奖得主,今年已经84高龄了。为了方便了解她,我把大家熟悉的金庸拿出来对照。

金庸1924年出生于浙江海宁,在金庸14岁的那年,即1938年,西西在上海出生了。1948年,新中国成立的前一年,大学毕业24岁的金庸被调到《大公报》香港分社。两年之后,即1950年,12岁的西西随父母来到香港;也是这一年《大公报》所属《新晚报》创刊,金庸就担任副刊编辑。

金庸与西西都是出生于民国,新中国成立前后移居香港的文化人。金庸完整地接受了中国文化教育;而12岁的西西到了香港后,在香港完成了中学与职业教育学院的学业。

在不同的地方接受教育,会有什么不同呢?想象是困难的,但我们可以观察对比身边初中出国的小留学生和本科毕业后才出国读硕士的成年留学生,他们的文化底色是完全不一样的。明白了这点之后可以更容易进入他们的作品。

金庸1955年开始,就在《新晚报》连载《书剑恩仇录》,而西西的《我城》则写于1974年,1975年在香港《快报》上连载,整整晚了20年。与金庸不同,在香港成长的西西同时受古今中外文化的熏陶,国语、粤语、英语三语并行;加上白话文运动后,原来的文言文书面语向“我手写我口”的白话文发展,西西与别不同的文风就此形成。

我接触西西的第一部作品是《飞毡》,那是她快要70岁的时候完成的长篇小说。204篇小文章用编织的方法完成的长篇小说,时间线很弱,需要读者慢慢理,人物从初出场时的朦朦胧胧到后来的丰富立体,也需要读者慢慢品味。很多人不习惯这种叙事方式而读不下去,可能大家长大后都忘了,这种叙事方式,正是我们小时侯听爷爷奶奶讲过去事情的模式:想到谁说谁,想到什么说什么;昨天忘了说的,今天补上;前天没说清楚,明天再解释。

我可以肯定,西西写作时用的是粤语思维。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普通话的机器阅读,好好的一本作品被做成夹生饭,为了不糟蹋好东西,我就用粤语朗读了整本书(放在喜马拉雅)。普通话有书面语,粤语也有自己的书面语,西西的《飞毡》行文在两者之间,我不时要停下来,把一句话“翻译”成粤语口头语演播。可见,这对于不熟悉粤语文化的读者,阅读起来有多困难。

朗读完《飞毡》,有粉丝点读《我城》,开始我自以为可以驾轻就熟,随口就答应了下来。当正式开始录音时,我才沮丧地发现我实在没法朗读,假如转成口语,作品会严重失真。

我读《飞毡》后读《我城》的感觉,就如读完《红楼梦》读《金瓶梅》,后者的成书时间都在前者之前,前者是更成熟的作品,但后者的历史价值更高。《我城》里面有更多的摸索实践,写作的手法灵活多变,全书十八节,每节会用不同的形式叙述,其中一节还用了后设小说的写法,每一节用场景移动式追综,由不同的“我”来叙事,“我”说着说着,各种物件会天马行空地应答,如蓝天白云一草一木。

西西被誉为香港作家中的作家,大家爱称她的文体叫“顽童体”,文言文里精准的动词运用,被她幻化成童真洋溢。那是看似不经意的匠心独运。

西西的长篇为什么难读?遣词造句完全脱离我们熟悉的习惯;文章结构松散多变;国语粤语思维模式交错;文言文和白话文混搭;历史地理自然科学哲学文学融合……成功地读懂一段西西的含蓄表达,那喜悦不亚于孩提时获得一支波板糖(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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